知名不具

师徒谱（伍）-胡闻戟

黄昏将尽时分，洛道上只剩零星几人，个个闷头赶路。少年人赶着牛车一路向前，身边连续有疾驰的单骑，互相大声说笑着超过这小破车去，他不禁有些着急。早听说这片地方阴气重，但夏天时天色暗得晚，冬日就忘了要提前走。他恨不得再把牛抽快一些，但也心知牛车再快也就是这样了。

到了岔路口，却从另一边来了一个负枪的人。少年原本提心吊胆地瞪过去，却看见一身天策府的银红袍甲，不禁放下些心，同行后没多久就成了对身边有个厉害同行者的暗自庆幸。军爷并没有着急忙慌赶路的架势，在他斜前方信马由缰地走着，只偶尔夹一夹马腹罢了。他偷偷瞅着他半天，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忽然扬鞭就走了，又丢下他一个人。泛蓝的夜晚围上来了，他打了个小寒噤，有些气短地匆匆搭讪。“军爷往何处去？”

“长安。”胡闻戟闻声侧头看了他一眼，见他脸色不太好，不禁莫名。“.…..你有何事？”

这倒怪不得胡闻戟。一则他只是路过，并不知这一带妖魔鬼怪的传说；二则他即使是知道了，也不会专门记得，遑论上心。那孩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，摇着头说无事，但还是看着他一副恨不能亦步亦趋的表情——心思全写在脸上。他略想了想，便降下步速容马儿慢慢走了，果然见那少年神色慢慢安心下来。

“军爷去长安干什么？”

“去递信，然后去昆仑寻人。”

“昆仑？听说这个时节，昆仑苦寒啊，而且还离恶人谷很近，有不少恶人的。”

胡闻戟嗯了一声，却闭口不言了。对方本来随口关心一句的，却不禁脸上一热，心道他一个江湖人去过的地方当然比你一个村夫多了，哪里要你多说。正在自顾自窘迫，却听见军爷问他：“你倒是知道很多？”

他一下子不知这天策是不是认真的，吓了一跳，“不多，呃…我想以后有本事了去纯阳宫拜师学艺，在茶馆路过的时候就随便听了些东西来。”

胡闻戟听见了，转过头看了看他，随后又转回去未置可否地闲扯。“纯阳？可纯阳宫也是苦寒。”这样的小子倒是很难想象他凝作华山上的雪——他正想着，迎面来了一骑，控马的男子背着的条形包裹应该是弯刀，后边一个睡得死沉的女子，整个人耷拉在那儿仿佛要从马上滑下来。看那态势仿佛是个醉鬼，倒难为她一直没被颠落——这么一瞥间，已经从这一马一车旁掠过去了。

谁知道少年一边点起灯来挂在车旁，一边很流利地接道：“子非鱼，安知鱼之乐耶？”

“这句话倒好像拿来说过多次了？”

被一眼看穿，他有些悻悻然似的抽了牛一鞭子。“……没有，军爷莫要取笑我。”

此言一出胡闻戟倒是真的笑了，他笑起来也低低的，让旁边的男孩儿隐然生出种对大人的向往感。“你若是真要去纯阳，就得现在去，再晚几年恐怕就更加来不及了。本事么，若是得了衣钵，师门自会教你。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朝他正儿八经指路——他吃了一惊，不禁认真起来：“多谢将军指教！”

那么，就得立刻收拾收拾上路了。